第46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46章
只是這個相隔兩世的擁抱並沒有持續太久, 旁邊傳來的驚呼讓人無法忽視一片狼藉的車禍現場。
小車車頭被撞到變形，大貨車側翻在地，司機生死不明。
很快有好心人沖上去查看幫忙, 也有人第一時間撥打報警電話。
在大家的幫助下，兩輛車子內被困的人員都被救了出來，雖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但看起來沒有性命危險，實屬萬幸。
林沫然沒有湊過去幫手，身旁人雖然松開了擁抱, 但重新握著他手腕的手還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這個情緒缺失的家夥剛剛有被嚇到，而且嚇得不輕。
想到前世自己命喪車輪之下後的種種，想到剛剛那個真情表露的擁抱, 林沫然一時之間心內五味雜陳。
他剛要開口安慰被嚇到的施遂，卻先一步聽見旁邊有人叫道：“小林？施總！”
林沫然轉頭就看見從馬路那邊匆匆趕過來的馬小軍。
這人一臉驚訝，一邊和兩人打招呼，一邊把眼神直直地落在了施遂握著林沫然手腕的那只手上。
“呃……我剛剛差點兒被那輛貨車撞到，多虧施總救了我。”林沫然張口胡亂解釋道。
施遂聽見這話後深深看了他一眼, 一直不放松的手也慢慢松開。
林沫然回望過去, 開口說道：“謝謝你啊施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抱一下吧！”
說著，他也不等施遂反應，直接張開手臂把自己送上去, 給了施遂一個大大的擁抱。
施遂下意識就要擡起手臂再次把懷裏的人箍住不再放手。
但懷裏的人就像是一個自己抓不住的精靈, 他的手臂才擡到一半, 調皮的精靈就已經離開他的懷抱，站到一邊去了。
一旁馬小軍眼珠子快要被震掉。
感謝救命之恩需要抱抱？
他看看施遂又看看林沫然,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管理自己臉上的表情。
好在林沫然這時問他道：“你怎麽在這兒？”
馬小軍忙拉回淩亂的神志，道：“我這不是剛找到車位停好車，聽見這邊出車禍的動靜就趕緊過來看看。”
想到林沫然的話又上下打量，見他完好無損，馬小軍感嘆道：“這也太危險了，還好你沒事兒。”
說完他還是沒辦法忽略林沫然和施遂之間黏黏糊糊的氛圍，轉頭試探這對施遂道：“施總這是……專門來找小林的？”
施遂沒說話，剛剛幫著撥打了報警電話的婁助理這會兒回歸本職工作，守在了總裁身旁，主動替他家總裁解釋道：“施總剛見了個客戶，恰好路過這裏。剛剛的確是太過驚險，林少出門千萬要小心啊！”
後面這話他是對著林沫然說的。
剛剛那個情況，如果不是林沫然反應機敏動作迅捷，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林沫然出了事……
婁肖宇幾乎沒辦法想象他家總裁的反應。
林沫然自己何嘗不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輛車雖然不是上輩子奪取他性命的那輛車子，但這危急的情況也已經和那時萬分接近。
前世他因為連續三天給方敘獻血導致身體虛弱反應遲緩，沒能躲過失控的車子從而喪命，而這一次他則僥幸逃過了撞擊。
不管是不是因為重生導致的很多事情走向與前世不同，他是真心祈禱他生命中少一些這樣驚險刺激的時刻，也無比希望他命中的生死大劫已經安全度過了。
一旁馬小軍也跟著道：“是啊是啊，這條路上通行的貨車很多，而且停車很不方便，你是不是把車停對面了然後走過來的？”
林沫然點點頭。
馬小軍道：“你這邊的房租不是快到期了？實在不行還是另找地方吧，這也太危險了。”
林沫然心說車禍的發生與否其實涉及到概率的問題，跟搬不搬工作室沒有直接的關系，畢竟上輩子他還是在醫院門口出的車禍呢！
但他知道馬小軍是好心，便也沒有反駁。
幾人又觀望了一下車禍那邊的情況，受傷人員這會兒都等在路邊，等待交警和救護車的到來，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道路也開始有些擁堵。
馬小軍見林沫然不開口，便越俎代庖邀請施遂道：“施總要不要上去坐坐？”
說起來，施遂現在可是林沫然那間小破工作室的大金主，邀請大老板上去坐坐也是應該的，就是地方寒磣了些，不知道小林老板會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馬小軍朝林沫然看過去，驚奇地看見向來對這些事情不怎麽在乎，似乎早就看破了紅塵的林沫然這會兒居然有些在意的樣子，看著施遂道：“你要上去嗎？地方真的挺小，沒你的施氏那麽寬敞漂亮。”
婁助理聞言有些奇怪道：“林少去過施氏大廈？”
林沫然心說去的次數那可太多了，就是飄著去的，而不是像大活人一樣走著去的。
嘴上卻回答：“沒，但想一下也能知道，那麽高一座大廈呢！”
馬小軍在旁一臉無語，心說小林子這是什麽情商，居然拿他這間比麻雀肚子還小的小破工作室，去跟人家施大老板的商圈頂流黃金大廈做比較，這臉是真大啊！
但看起來十分不好相處的施老板，這會兒卻一點兒大老板的架子也沒有，認真地問林沫然：“我可以去嗎？”
林沫然：“……”
這話問的，他也不能說不可以啊！
於是最後大家一起步行前往小林老板的泡泡工作室。
工作室小到施老板只用兩秒鐘就參觀完畢，小林老板難得殷勤，親自燒水沏茶招待貴賓。
只是水還沒燒開，牛建和就帶著一個年輕的演員走了進來。
兩人沒想到工作室裏有貴客，在看見施遂和婁助理的時候都以為出現幻覺了。
牛建和的大眼珠子瞪得像銅鈴。
旁邊的小演員也捂著長大的嘴巴難以置信。
他有幸能被馬導選中出演《遂於傳》也就罷了，現在居然親眼見到了商圈頂流、只在雜志封面上見到過的年輕巨鱷施大老板！
大老板現身這間老破小的工作室裏，簡直是無比魔幻的場面。
馬導看著這兩個沒出息的家夥，“嘖”了一聲道：“傻站著幹什麽，趕緊問好。”
“施、施總好。”
“施總好。”
兩人連忙點頭哈腰小心問好。
這邊水開，林沫然熟練地過水洗茶泡茶，第一杯無比自然地遞到施遂手裏，然後又陸續給了婁助理幾人，最後端起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點點頭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滿意。
接著，他看著眼前的幾人問：“所以？玩兒了命地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是要幹嘛？現在錢也到位了，各方面都搞定，直接開拍就完了，又怎麽了嗎？”
馬小軍看了他一眼，目光裏滿是不讚同。
工作室內部事宜完全可以關起門來大家慢慢說，現在貴客還在，這個家夥不好好招待客人，先把炮筒對準了自家團隊算是怎麽回事兒？
不過他視線一轉的功夫，就看見小口抿著手中香茶的施總，這會兒註意力完全放在林沫然身上，並沒有被忽視的懊惱不悅，那神情，像極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皇在安靜地看著自己最寵幸的妃子使著小性子處理後宮事務。
莫名有種寵溺是怎麽回事？
馬小軍又想起了剛剛在馬路邊施遂緊緊握著林沫然手腕的手，以及松開後林沫然主動送上的那個擁抱……
馬導默默吞了口口水。
林沫然的問話對象看起來像是問他們工作室在場的三人，但其實主要目標是馬小軍，是馬小軍讓牛建和打電話玩兒命地催他，讓他回國第二天也不能好好躺平，說要來工作室商量重要問題。
現在他人來了，問題是啥？
牛建和和那位年輕的演員當著施大老板的面有些放不大開，乖巧老實得如同鵪鶉。
於是林沫然最後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馬小軍身上。
沒人知道馬小軍這會兒心裏在盤算著什麽，不過他倒是很快接收到了林沫然不耐煩的目光。
他又看了眼施遂，發現他的確沒有被冷落和不高興的情緒後，這才先是笑著對施遂道：“讓施總見笑了，一些內部分歧。”
然後才解答林沫然的疑惑道：“還能有啥，當然是《遂於傳》的拍攝問題。”
說著，他轉頭對那位後進門的年輕演員說道：“李筱楠，你自己跟小林老板說吧！”
那位被點到名的李筱楠的立刻緊繃起來，無比緊張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眶竟然紅了起來，最後還十分無助地對著林沫然叫了一聲：“林、林哥……”
婁助理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家總裁情緒間的細微變化。
明明剛才還將全部的註意力放在林沫然身上，無意之間流露出來的滿是平和並帶著些溫暖的情緒，現在卻直接冷了幾個度。
林沫然也差點兒被嗆到，主要李筱楠這一聲“哥”叫得無比委屈難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玩弄了人家的感情然後把人一腳踹了呢！
他連忙擺手道：“別別別，我還沒你大呢，叫我小林就行，而且你有什麽委屈可以跟馬導和牛哥說，你也知道我不怎麽管事兒的。”
他這是實話，當初選角是牛建和找的人，馬小軍試的戲，覺得還不錯然後定下來的。
林沫然也只是在試戲的當天跟這人打了個照面，然後在牛建和過來請示最終意見的時候點了頭。
這人他上輩子就知道，挺踏實的一個演員，雖然年紀不是特別大，但已經跑過好多年龍套，算是踏踏實實堅持夢想，最後憑借著多年積累和不放棄的勁頭兒鹹魚翻身的勵志型選手。
但這哥們兒上來就對著自己哭上了算是怎麽回事兒？
李筱楠也自覺失態，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緒道：“小林總，我不是委屈，我是愧疚，當初牛哥和馬導給予我這麽大的信任，給我這麽好機會，可我卻不爭氣，始終沒辦法找到最好的狀態來詮釋遂於這個角色，我、我讓大家失望了！”
說著他還對著在場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淚啪嘰啪嘰落了一地。
林沫然聽完後更懵了，只能朝著牛建和和馬小軍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牛建和似乎是站在小李這邊的，斟酌著語氣對林沫然說道：“馬導、比較嚴格，小李開場的幾場戲拍了上百條都不過關，這對他的自信心打擊比較大，狀態因此越來越差，馬導的意思……要不就換個人來演。”
林沫然立刻又朝著馬小軍看過去。
這是要換人啊，難怪李筱楠這麽傷心。
“當初試戲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他質問馬小軍。
結果馬小軍一點兒也不見愧疚的樣子，反而道：“是啊，試戲的時候我也覺得他還不錯，就算差了點兒意思到了實際拍攝的時候進入狀態也會彌補部分不足，但誰知道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兒，罵他兩句他狀態就更差了，完全摸不著遂於淡定無波的那種氣度和胸懷。”
林沫然大概懂了。
誰都知道馬小軍是黑馬導演，連拍兩部劇都大爆。
但這並不是全靠運氣，更多的是馬導在導戲方面的天賦以及認真到近乎於苛刻的態度。
林沫然也看過馬小軍前兩部戲的演員在之後對他的吐槽，他能為了幾秒鐘的一個鏡頭折磨演員好幾天。
本來他覺得李筱楠是吃過苦並能咬牙抓緊每一個機會的好演員，對於馬導這樣的變態嚴格應該完全可以適應。
誰知道……
他試圖勸解：“老馬呀……”
並不老的馬導越過他先對旁邊的施遂再次致歉：“不好意思啊施總，內部的一些小分歧。”
施遂這會兒也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剛剛陰沈下去的情緒重新變得平靜了起來，但看向林沫然的目光卻帶了絲看透一切的通透。
林沫然也跟著看了施遂一眼，正好看到了他目光中的這絲通透，忽然就福至心靈，轉頭看向馬小軍，問：“所以呢？你想怎麽解決？”
馬小軍心說總算到了重頭戲了，重新坐正了些，對林沫然道：“很簡單啊，小李外形陽剛，鐘廿那個角色更適合他，遂於的話……你來。”
《遂於傳》第一部的劇本他們設定為雙男主戲，鐘廿就是另一位主角。
之前定下來的是李筱楠演遂於，鐘廿另外定了好幾個演員但最後都還沒能拍板，為了不耽誤進度，現在開拍的先是遂於的戲份。
誰知這還不到兩天幺蛾子就來了。
圖窮匕見，終於聽到馬小軍最後打算的林沫然後知後覺今天這出戲是專門沖著他來的。
“故意的吧你們？”他問：“尤其是你，小李，就你這演技還能演不好遂於？不演遂於演鐘廿？你腦子被馬小軍忽悠瘸了吧？”
鐘廿只能演這一季，遂於演好了可是能演三季的。
李筱楠哭喪著臉道：“不是忽悠，是被罵傻了，再這麽罵下去我估計戲沒演完就得先自閉了。而且我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短板和定位，確實是鐘廿更適合我，野心誰都有，但角色能不能駕馭不是光有野心就行的。實話不怕告訴小林總，我們已經拍了幾場鐘廿的戲了，我自己和馬導都開心了不少……”
林沫然都要被氣笑了，道：“那你剛剛哭那麽慘？”
李筱楠一聽臉又哭喪上了，看了眼馬小軍道：“因為馬導說了，如果這次不能說動小林總出演遂於，就還讓我接著回去演遂於。我、我真的不想再挨罵了。”
說著，他眼淚又要出來了，這得是遭了多大的委屈！
一旁牛建和一臉同情地去拍李筱楠的肩膀，似乎是對他在片場受到的非人遭遇深有感觸。
林沫然：“……”
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道：“沒完沒了了是吧？”
離開方家後，他先是為了不把《遂於傳》轉出去只能去賺生活費，接著又要去搞定馬小軍，然後老老實實去拉投資，再跑到國外聯系特效團隊。
現在，又讓他演戲。
“不演。”他往後一靠，翹起了二郎腿表明自己的態度。
馬小軍也挺從容的，道：“沒事兒，不演就不演吧，那就只能小李繼續受點兒苦。”
李筱楠臉都白了。
馬小軍接著又對施遂道：“施總，讓您看笑話了，您投資的三個億我們一定努力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盡最大的能力把作品完成好。但您也看見了，小林總他這人性子有些懶散，所以我們肯定沒辦法把各方面做到盡善盡美，還請您多多體諒。”
一直不發表意見的施遂這會兒直接開口：“沒事。”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高興就好。”
這話直接讓在場幾人楞住。
啥叫“高興就好？”
三個億哎，不是三百塊。
這就是身價千萬億總裁的日常嗎？
可是還是不對啊，堂堂大總裁，怎麽會出現在他們這個小破工作室的？
而且他們總感覺施總的這句話是省略了主語的，原話應該是“你高興就好”，或者是“你們高興就好”。
“你們”的話倒還好理解，就指他們《遂於傳》全體唄，但為什麽他們高興就好呢？他們有沒有拯救過地球。
而要是“你”的話，又是指的誰呢？
在場幾人腦子裏各種各樣的兒念頭轉過，有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兒的，也有覺得這應該是施總在說反話的。
馬小軍則是繼續審視了一下施遂看向林沫然的神情。
只有林沫然反應最大，他看了施遂幾秒，“嘖”了一聲放下二郎腿重新坐直身體，又沈思一會兒問馬小軍：“你找我幹嘛，我也不會演戲啊！”
馬小軍：“你會，我看了《孤城》的廢片，你演戲水平絕對是這個。”
他邊說邊給了林沫然一個大拇指，接著道：“難怪當初王霖會一眼選上你。”
林沫然楞了下。
《孤城》就是在拍攝過程中發生意外，摩托車撞到方敘的那部戲。
對於隔世重生的林沫然來說，時間相對有些久遠，他都快要不記得自己當初被意外選中，為了圖新鮮穿上戲服飾演另外一個人物時的心境和細節了。
雖然半途而廢，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演過戲的。
而且居然還有保留的廢片。
他忍不住好奇道：“你在哪兒看到的？給我也看看唄！”
他還挺想看看自己當初演戲的樣子呢！
馬小軍立刻道：“行啊，那你先答應演遂於。”
林沫然下意識就去找施遂告狀：“你看，這人敲竹杠。”
施遂沒什麽情緒的視線淡漠地掃過馬小軍的臉，開口道：“出個價吧！”
馬小軍：“……”
林沫然：“……”
什麽出價？出什麽價？
一旁婁肖宇助理之魂熊熊燃燒，直接對著馬小軍道：“馬導，我們施總想要買下林少出演過的《孤城》的舊片，您如果可以做主的話直接出個價，如果不能，請向原片主人轉達一下我們施總的意思，價錢都好商量。”
在場眾人：“……”
吃瓜三人組再次石化，雙目圓睜下巴下墜。
還是只有林沫然反應與旁人不同，他努力清了清嗓子，伸手拍了拍施遂的手臂，示意他低調一些。
雖然他們已經擁抱過了，但……
但什麽林沫然也沒想好，就是覺得臉頰有些發燙，第一次覺得他這間小破工作室空間是真的過於狹小，空氣都不怎麽流通了，莫名有些悶熱，看來真該換個大一些的地方了。
一旁馬小軍也終於反應過來，這次他幾乎已經不需要再過多觀察就能確認什麽了。
他也跟著清了清嗓子，一臉諂媚地對著施遂笑著說道：“施總太客氣了，小林從前參演的那個舊片底片確實不在我手裏，而是在我朋友王霖導演手裏，他當初真的很看好小林，可惜因為一些原因沒能將那部戲按照他的意思由小林來完成，現在說起來也很是遺憾。至於底片，回頭我問問他，應該不用什麽錢的，直接送給施總也是可以的。”
林沫然：“……”
怎麽就送給施遂了，他才是那底片的當事人不是嘛！
但他也沒有當場發出質疑，畢竟這會兒臉還熱著呢，不好再暴露更多。
這邊婁助理遞上了自己的聯系方式，讓馬小軍到時候直接和他聯系就好。
這邊馬小軍麻溜地接了，小心收好，這才又問林沫然：“那你到底要不要接遂於的戲？你要是不接我們只能湊合著拍，到時候施總的三個億……”
林沫然還真沒辦法隨便這三個億怎麽著，畢竟施遂為什麽會讓手下投這三個億，他心裏多少有數。
如果到時候真的因為他這消極態度賠錢的話，他會覺得內心不安的。
“你還真是早就算計好了？”林沫然瞅著馬小軍道。
“沒有，”馬小軍立刻否認，又道：“只是在直播裏看見你救人的那個瞬間，忽然就有了你才是最適合的遂於的感覺，太穩了你知道嗎？”
林沫然“切”了一聲，表示才不會相信這家夥的胡說八道煽動人心。
“總得讓我考慮一下吧？”最後他道。
馬小軍又提醒道：“你最好快點兒，耽誤一天都是在燃燒施總的三個億。”
施遂淡淡地朝著婁肖宇的方向轉了下頭。
黃金助理婁肖宇立刻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陳總，《遂於傳》的項目再追加兩個億的投資。”
掛完電話之後，婁助理微笑著對林沫然道：“林少，不急，你可以多考慮幾天。”
林沫然：“……”
他擡手捂住了和熟透的大蝦一個顏色的臉頰。
而旁邊的馬小軍則樂開了花，沖著施遂和婁肖宇馬屁成串成串輸出。
一旁的牛建和和李筱楠繼續一個“眼睛瞪得像銅鈴”，一個“下巴快要砸到地板”。
還好這時電話鈴聲拯救了林沫然。
他借口接電話連忙逃離了這個讓人心跳加速呼吸有些困難的悶熱空間，跑到工作室門外接電話去了。
因為沒看來電顯示，一直等到聽筒裏傳出了養父林嵩的聲音他才一下子回過神來。
“爸？”
“是我，你現在忙嗎？”那頭的林嵩問道。
林沫然道：“不忙，怎麽了？”
自從他離開林家來到項城之後，前兩年林父還會偶爾發短信過來詢問他的狀況，在得不到幾條回覆之後也慢慢沒了動靜。
上次林家一家三口因為方敘的病來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今天突然打來電話一定有事。
“爸爸聽你妹妹說，現在網上都在討論，說你是方家的養子，這是怎麽回事兒？他們、他們一直不認你嗎？”
林沫然也是微微一楞，網上的討論？現在嗎？
不過楞過之後他也不怎麽在意，只是道：“對啊，他們怕公開了我的身份後會對方敘有影響。”
那頭林嵩的呼吸瞬間有些沈重，像是為他感到氣憤和心疼：“你怎麽不早點兒告訴爸爸？”
林沫然沈默了幾秒，道：“告訴了能怎麽樣呢？”
告訴了林嵩，就能他們之間沒有半點兒血緣關系的事實嗎？
告訴了就能改變當初宋婉芝冰冷地讓他離開留香鎮，林嵩也持同樣意見的事實嗎？
那邊林嵩也沈默了半天，隨即開口，語氣裏有些痛苦道：“我知道你當初怨我，可我想著，也許你不適合留在這裏，去方家尋別的出路也好，畢竟那裏是大城市，機會多……你現在實話告訴爸爸，你在方家這幾年到底過得好不好？”
林沫然失笑。
連親生子的身份都不被承認，現在林嵩是期望著從他嘴裏說出“過得很好”這四個字嗎？
他笑完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些已經不重要了，路是你們幫我選的，也是我自己選的，以前可能委屈過，現在都已經看開了。”
反正他該償的也償了，該還都還了，剩下的人生，都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林嵩那邊又是一陣長長的沈默，接著，他努力地吸了口氣，平覆胸口的酸澀，把話題轉了個方向。
“我還看見你救人的視頻了，你怎麽那麽魯莽？那位夫人明確表示了拒絕，你不應該再下針，你忘了祖訓了是嗎？”
林父的語氣嚴厲了起來，繼續道：“還有，你沒有行醫資格證怎麽敢下手的？如果當時有任何差池你的麻煩就大了。”
“我有證。”林沫然道。
接著頓了一下，然後又道：“當時沖動了，以後會記住的。”
林家祖訓之一：親屬否之診治勿行，病者醒之求救可施。
也就是昏迷的患者親屬不讓救的不可強行施救，除非親屬同意，或者病者自己清醒求醫。
林沫然已經不是林家的子孫，其實可以不用遵從這樣的祖訓，但他知道林嵩打電話過來訓斥他是好意。
那邊林嵩卻很是驚訝：“什麽？你、有證？什麽時候考到的？”
林沫然沈默了幾秒，還是說道：“離開前。”
總是被罵沒有責任心，於是他努力克服困難，承擔他該承擔的責任。
只是考到的證書還來不及被拿出來證明他的態度，打包好的行李就被甩到了他的跟前。
他如今還清楚地記得宋婉芝冰冷的表情和語氣，她說：“既然你不喜歡這裏，那就去城裏做你的富家少爺吧！”
“沫然……”電話那頭的林嵩哽咽到話都要說不出來，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林沫然無比釋然，回答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我性子跳脫行事沖動，註定沒辦法成為像爸爸那樣的醫者，如果留在家裏早晚會惹大禍。”
這些都是宋婉芝曾經對他的評價，或許帶著偏見，但也不是憑空指摘，小時候的他確實不服管教，頑劣異常。
之所以今天說出來，除了林嵩問起來，還因為他想借著這個機會說出來。
他小時候頑劣不假，但也一直有努力為了那個家做過很多——照顧自己、照顧妹妹、給忙碌的父母和醫館的叔叔阿姨們做飯、收拾藥材、幫著煎藥、收拾亂七八糟的家。
還咬牙克服一切困難，努力考到了證書。
他並不是宋婉芝每天罵的那樣：亂七八糟、不服管教，是個不負責任的壞小子。
掛斷了電話，轉身看見站在那裏的施遂。
林沫然眨去眼睛裏的霧氣，笑著對施遂道：“我厲害吧？我有考到中醫資格證！以前她說過我這樣的德行，是一輩子都考不到的。”
施遂走近，看著他還沒有把哀傷全部隱藏起來的眼睛，試著用自己的語言安慰他。
他說：“她不配。”
林沫然：“嗯？”
施遂：“她不配做你的母親。”
不要為她難過，她不值得。
林沫然笑著，剛剛眨去的霧氣瞬間聚集化成了泉水。
他連忙轉身，背對著施遂飛快地抹去這突然就委屈起來的眼淚。
平覆了幾秒鐘心情他才重新轉身，問施遂：“你要走了？不再多呆一會兒？”
離得稍微有幾步距離的婁助理這才上前告知：“公司有些事務需要施總回去處理。”
林沫然點點頭，評價：“大忙人。”
接著他朝工作室裏面大聲說：“我也走了，你們今天的戲演得不錯，等我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早就等著林沫然跟施總說完悄悄話然後再出來送行的其他幾人這會兒一溜煙兒出來。
馬小軍：“一定抓緊時間考慮啊！”
林沫然恨不得上去捂他的嘴，還匆匆看了施遂一眼，生怕他又給婁助理來個眼色，然後婁助理又是一個電話過去他們這個《遂於》傳的投資追加到十個億，到時候怕是把他們全員賣了也賺不回這個錢了。
還好這會兒施總沒有大手一揮。
牛建和和李筱楠也滿臉殷勤地為施總和婁助理送行，那卑微諂媚的態度簡直沒眼看。
牛建和還在旁邊一直給林沫然使眼色，那眼色明顯在問：夥計你怎麽回事兒？好好地居然和施老板勾搭上了！
等等，他忽然想到之前林沫然在看到施遂照片的時候說他認識施遂，難道這個“認識”竟然不是單方面的，而是真的認識？
林沫然才懶得搭理牛建和快要抽筋的眉眼，直接朝著幾人揮揮手，跟施遂一起下樓走人了。
婁助理在旁問：“林少接下來要去哪兒嗎？”
林沫然：“啊？不去哪兒了。”
他還以為婁肖宇要開車捎著他，忙又道：“我有開車來，就是你們老板上次托你給我送過來的那輛。”
婁肖宇道：“我的意思是，林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施氏大廈參觀一下？有來有往嘛！”
他之所以敢在林沫然的事情上自作主張，那是因為他完全了解了林沫然在他家總裁心中的份量。
而且，兩人剛剛都抱過了，再加上剛剛那驚心的車禍，他鬥膽猜測他家總裁這會兒恨不得把林少裝進口袋裏隨身帶著才能放心。
要不然也不會明知道公司還有事務等著要處理，總裁還是直接答應去林少的工作室去坐上一坐了。
林沫然也終於聽出了婁助理話裏的意思。
現在他可以確定，這位聰明的助理應該早就知道施遂的心意了，甚至比上一世死去的自己知道得還早。
就算不確定，至少也是猜得到的。
而現在，婁助理已經百分百能確定施遂對自己的心意，畢竟親眼看見他倆相擁了。
想到那個擁抱，林沫然的小心臟又開始一陣陣的悸動。
但要是就這樣跟著施遂去了施氏大廈……
會不會進展太快了？
他們都還沒有正式跟自己表白心意，他們也還沒有拉過手，更沒有親過小嘴嘴……
林沫然趕忙拉回了自己腦子裏的信馬由韁，婉拒道：“下次吧，你們公司是談公務的地方，我也沒有公務要談，去了也是傻傻地待著，等下次我有事兒找你家總裁的時候再去。”
他想表達的意思明明很正經，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卻蹦出來很多看過的小說中，兩個主人公在辦公室play的畫面。
林沫然：……
他發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都是被施遂那次那個捆綁系的顏色小視頻所影響，他現在每天睡前不看點什麽就心裏癢癢的。
都怪施遂這個看起來很正經，私底下很變態的家夥。
如果他們在一起了……
我去！
林沫然都快受不了自己這個因為被施遂抱了就朝著某個方向狂奔的腦子，他要暫時離施遂遠一點冷靜一下才行。
努力維持著風度和婁助理還有施遂道了再見，林沫然過了馬路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去，剛過馬路一轉頭，就看見施遂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
見他回頭，施遂朝著他舉了舉手裏的手機。
林沫然聽見自己裝在兜裏的手機響了一聲，掏出來一看，見置頂的施遂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內容簡單，卻飽含情意和擔憂。
“路上小心，註意安全。”
林沫然擡頭看了馬路對面的那人，心頭忽然就湧起了一股悸動之外的溫暖和甜蜜。
他低頭打字，發送。
“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
會註意安全，會用盡全力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那個沈悶的、不會表達自己心意、但卻在他死後瘋狂跟著死去的傻瓜。
等到林沫然開了那輛施遂送的車子駛離路口很長一段距離時，還能從後視鏡看見施遂站在那裏目送著自己安全駛離的身影。
林沫然忽然就有些後悔沒有答應婁助理的提議——跟著施遂去施氏大廈，參觀大廈的豪奢氣派，看著施遂忙碌、冷靜地做出一些別人想不出的決策、帶領著很多很多人，賺很多很多錢、然後在他的辦公室裏，接受他再一次熱烈的擁抱。
…
直到車子消失在路口再也看不見，婁肖宇才小聲提醒施遂該趕回去處理公務了。
上車後他才拿出手機，對總裁匯報了現在網上關於林沫然的那條熱搜詞條。
標題為：【關於林沫然的二三事——818當紅炸子雞林沫然與方家的前塵舊事。】
裏面爆料了林沫然的出身，雖然沒有給出具體地名，但也給了大概的情況，說是某貧困小鄉鎮。
然後又寫明了哪一年林沫然多大的時候來到了項城，以養子的身份寄住在方家，也就是方敘的父母，本市富戶方天河和伍蕓家。
期間，林沫然和方敘同吃同住，同上一所一年學費六位數的私立貴族學校，接受精英教育。
但最後卻只考上了一個普通的一本院校，據說學的還是沒什麽用處的文科，今年才馬馬虎虎畢業。
接著，林沫然在一場家宴中攀上了《地球人聯盟》的制片人之一詹姆斯，從此開啟了爆紅之路。
這篇文章通篇看起來是中立的立場來敘述這些事，但字裏行間卻給人一種“林沫然白眼狼”的活脫脫既視感。
婁助理在旁請示：“要處理嗎？”
施遂搖頭。
挺好的，現在鬧得越大，將來某些人的臉會越疼。
對於這樣的爆料，坐立不安不會是林沫然，只會是某些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只是這個相隔兩世的擁抱並沒有持續太久, 旁邊傳來的驚呼讓人無法忽視一片狼藉的車禍現場。
小車車頭被撞到變形，大貨車側翻在地，司機生死不明。
很快有好心人沖上去查看幫忙, 也有人第一時間撥打報警電話。
在大家的幫助下，兩輛車子內被困的人員都被救了出來，雖然都有不同程度的受傷, 但看起來沒有性命危險，實屬萬幸。
林沫然沒有湊過去幫手，身旁人雖然松開了擁抱, 但重新握著他手腕的手還在抑制不住的微微顫抖。
這個情緒缺失的家夥剛剛有被嚇到，而且嚇得不輕。
想到前世自己命喪車輪之下後的種種，想到剛剛那個真情表露的擁抱, 林沫然一時之間心內五味雜陳。
他剛要開口安慰被嚇到的施遂，卻先一步聽見旁邊有人叫道：“小林？施總！”
林沫然轉頭就看見從馬路那邊匆匆趕過來的馬小軍。
這人一臉驚訝，一邊和兩人打招呼，一邊把眼神直直地落在了施遂握著林沫然手腕的那只手上。
“呃……我剛剛差點兒被那輛貨車撞到，多虧施總救了我。”林沫然張口胡亂解釋道。
施遂聽見這話後深深看了他一眼, 一直不放松的手也慢慢松開。
林沫然回望過去, 開口說道：“謝謝你啊施總，救命之恩無以為報，抱一下吧！”
說著，他也不等施遂反應，直接張開手臂把自己送上去, 給了施遂一個大大的擁抱。
施遂下意識就要擡起手臂再次把懷裏的人箍住不再放手。
但懷裏的人就像是一個自己抓不住的精靈, 他的手臂才擡到一半, 調皮的精靈就已經離開他的懷抱，站到一邊去了。
一旁馬小軍眼珠子快要被震掉。
感謝救命之恩需要抱抱？
他看看施遂又看看林沫然,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麽管理自己臉上的表情。
好在林沫然這時問他道：“你怎麽在這兒？”
馬小軍忙拉回淩亂的神志，道：“我這不是剛找到車位停好車，聽見這邊出車禍的動靜就趕緊過來看看。”
想到林沫然的話又上下打量，見他完好無損，馬小軍感嘆道：“這也太危險了，還好你沒事兒。”
說完他還是沒辦法忽略林沫然和施遂之間黏黏糊糊的氛圍，轉頭試探這對施遂道：“施總這是……專門來找小林的？”
施遂沒說話，剛剛幫著撥打了報警電話的婁助理這會兒回歸本職工作，守在了總裁身旁，主動替他家總裁解釋道：“施總剛見了個客戶，恰好路過這裏。剛剛的確是太過驚險，林少出門千萬要小心啊！”
後面這話他是對著林沫然說的。
剛剛那個情況，如果不是林沫然反應機敏動作迅捷，後果不堪設想。
如果林沫然出了事……
婁肖宇幾乎沒辦法想象他家總裁的反應。
林沫然自己何嘗不是嚇出了一身冷汗。
這輛車雖然不是上輩子奪取他性命的那輛車子，但這危急的情況也已經和那時萬分接近。
前世他因為連續三天給方敘獻血導致身體虛弱反應遲緩，沒能躲過失控的車子從而喪命，而這一次他則僥幸逃過了撞擊。
不管是不是因為重生導致的很多事情走向與前世不同，他是真心祈禱他生命中少一些這樣驚險刺激的時刻，也無比希望他命中的生死大劫已經安全度過了。
一旁馬小軍也跟著道：“是啊是啊，這條路上通行的貨車很多，而且停車很不方便，你是不是把車停對面了然後走過來的？”
林沫然點點頭。
馬小軍道：“你這邊的房租不是快到期了？實在不行還是另找地方吧，這也太危險了。”
林沫然心說車禍的發生與否其實涉及到概率的問題，跟搬不搬工作室沒有直接的關系，畢竟上輩子他還是在醫院門口出的車禍呢！
但他知道馬小軍是好心，便也沒有反駁。
幾人又觀望了一下車禍那邊的情況，受傷人員這會兒都等在路邊，等待交警和救護車的到來，四周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道路也開始有些擁堵。
馬小軍見林沫然不開口，便越俎代庖邀請施遂道：“施總要不要上去坐坐？”
說起來，施遂現在可是林沫然那間小破工作室的大金主，邀請大老板上去坐坐也是應該的，就是地方寒磣了些，不知道小林老板會不會覺得不好意思？
馬小軍朝林沫然看過去，驚奇地看見向來對這些事情不怎麽在乎，似乎早就看破了紅塵的林沫然這會兒居然有些在意的樣子，看著施遂道：“你要上去嗎？地方真的挺小，沒你的施氏那麽寬敞漂亮。”
婁助理聞言有些奇怪道：“林少去過施氏大廈？”
林沫然心說去的次數那可太多了，就是飄著去的，而不是像大活人一樣走著去的。
嘴上卻回答：“沒，但想一下也能知道，那麽高一座大廈呢！”
馬小軍在旁一臉無語，心說小林子這是什麽情商，居然拿他這間比麻雀肚子還小的小破工作室，去跟人家施大老板的商圈頂流黃金大廈做比較，這臉是真大啊！
但看起來十分不好相處的施老板，這會兒卻一點兒大老板的架子也沒有，認真地問林沫然：“我可以去嗎？”
林沫然：“……”
這話問的，他也不能說不可以啊！
於是最後大家一起步行前往小林老板的泡泡工作室。
工作室小到施老板只用兩秒鐘就參觀完畢，小林老板難得殷勤，親自燒水沏茶招待貴賓。
只是水還沒燒開，牛建和就帶著一個年輕的演員走了進來。
兩人沒想到工作室裏有貴客，在看見施遂和婁助理的時候都以為出現幻覺了。
牛建和的大眼珠子瞪得像銅鈴。
旁邊的小演員也捂著長大的嘴巴難以置信。
他有幸能被馬導選中出演《遂於傳》也就罷了，現在居然親眼見到了商圈頂流、只在雜志封面上見到過的年輕巨鱷施大老板！
大老板現身這間老破小的工作室裏，簡直是無比魔幻的場面。
馬導看著這兩個沒出息的家夥，“嘖”了一聲道：“傻站著幹什麽，趕緊問好。”
“施、施總好。”
“施總好。”
兩人連忙點頭哈腰小心問好。
這邊水開，林沫然熟練地過水洗茶泡茶，第一杯無比自然地遞到施遂手裏，然後又陸續給了婁助理幾人，最後端起自己的那杯抿了一口，點點頭對自己的手藝十分滿意。
接著，他看著眼前的幾人問：“所以？玩兒了命地給我打電話讓我過來是要幹嘛？現在錢也到位了，各方面都搞定，直接開拍就完了，又怎麽了嗎？”
馬小軍看了他一眼，目光裏滿是不讚同。
工作室內部事宜完全可以關起門來大家慢慢說，現在貴客還在，這個家夥不好好招待客人，先把炮筒對準了自家團隊算是怎麽回事兒？
不過他視線一轉的功夫，就看見小口抿著手中香茶的施總，這會兒註意力完全放在林沫然身上，並沒有被忽視的懊惱不悅，那神情，像極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帝皇在安靜地看著自己最寵幸的妃子使著小性子處理後宮事務。
莫名有種寵溺是怎麽回事？
馬小軍又想起了剛剛在馬路邊施遂緊緊握著林沫然手腕的手，以及松開後林沫然主動送上的那個擁抱……
馬導默默吞了口口水。
林沫然的問話對象看起來像是問他們工作室在場的三人，但其實主要目標是馬小軍，是馬小軍讓牛建和打電話玩兒命地催他，讓他回國第二天也不能好好躺平，說要來工作室商量重要問題。
現在他人來了，問題是啥？
牛建和和那位年輕的演員當著施大老板的面有些放不大開，乖巧老實得如同鵪鶉。
於是林沫然最後的目光還是落在了馬小軍身上。
沒人知道馬小軍這會兒心裏在盤算著什麽，不過他倒是很快接收到了林沫然不耐煩的目光。
他又看了眼施遂，發現他的確沒有被冷落和不高興的情緒後，這才先是笑著對施遂道：“讓施總見笑了，一些內部分歧。”
然後才解答林沫然的疑惑道：“還能有啥，當然是《遂於傳》的拍攝問題。”
說著，他轉頭對那位後進門的年輕演員說道：“李筱楠，你自己跟小林老板說吧！”
那位被點到名的李筱楠的立刻緊繃起來，無比緊張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眼眶竟然紅了起來，最後還十分無助地對著林沫然叫了一聲：“林、林哥……”
婁助理第一時間發現了他家總裁情緒間的細微變化。
明明剛才還將全部的註意力放在林沫然身上，無意之間流露出來的滿是平和並帶著些溫暖的情緒，現在卻直接冷了幾個度。
林沫然也差點兒被嗆到，主要李筱楠這一聲“哥”叫得無比委屈難過，不知道的還以為他玩弄了人家的感情然後把人一腳踹了呢！
他連忙擺手道：“別別別，我還沒你大呢，叫我小林就行，而且你有什麽委屈可以跟馬導和牛哥說，你也知道我不怎麽管事兒的。”
他這是實話，當初選角是牛建和找的人，馬小軍試的戲，覺得還不錯然後定下來的。
林沫然也只是在試戲的當天跟這人打了個照面，然後在牛建和過來請示最終意見的時候點了頭。
這人他上輩子就知道，挺踏實的一個演員，雖然年紀不是特別大，但已經跑過好多年龍套，算是踏踏實實堅持夢想，最後憑借著多年積累和不放棄的勁頭兒鹹魚翻身的勵志型選手。
但這哥們兒上來就對著自己哭上了算是怎麽回事兒？
李筱楠也自覺失態，努力控制了一下情緒道：“小林總，我不是委屈，我是愧疚，當初牛哥和馬導給予我這麽大的信任，給我這麽好機會，可我卻不爭氣，始終沒辦法找到最好的狀態來詮釋遂於這個角色，我、我讓大家失望了！”
說著他還對著在場眾人深深地鞠了一躬，眼淚啪嘰啪嘰落了一地。
林沫然聽完後更懵了，只能朝著牛建和和馬小軍投去了疑惑的目光。
牛建和似乎是站在小李這邊的，斟酌著語氣對林沫然說道：“馬導、比較嚴格，小李開場的幾場戲拍了上百條都不過關，這對他的自信心打擊比較大，狀態因此越來越差，馬導的意思……要不就換個人來演。”
林沫然立刻又朝著馬小軍看過去。
這是要換人啊，難怪李筱楠這麽傷心。
“當初試戲的時候不是好好的嗎？”他質問馬小軍。
結果馬小軍一點兒也不見愧疚的樣子，反而道：“是啊，試戲的時候我也覺得他還不錯，就算差了點兒意思到了實際拍攝的時候進入狀態也會彌補部分不足，但誰知道完全不是那麽一回事兒，罵他兩句他狀態就更差了，完全摸不著遂於淡定無波的那種氣度和胸懷。”
林沫然大概懂了。
誰都知道馬小軍是黑馬導演，連拍兩部劇都大爆。
但這並不是全靠運氣，更多的是馬導在導戲方面的天賦以及認真到近乎於苛刻的態度。
林沫然也看過馬小軍前兩部戲的演員在之後對他的吐槽，他能為了幾秒鐘的一個鏡頭折磨演員好幾天。
本來他覺得李筱楠是吃過苦並能咬牙抓緊每一個機會的好演員，對於馬導這樣的變態嚴格應該完全可以適應。
誰知道……
他試圖勸解：“老馬呀……”
並不老的馬導越過他先對旁邊的施遂再次致歉：“不好意思啊施總，內部的一些小分歧。”
施遂這會兒也聽明白了前因後果，剛剛陰沈下去的情緒重新變得平靜了起來，但看向林沫然的目光卻帶了絲看透一切的通透。
林沫然也跟著看了施遂一眼，正好看到了他目光中的這絲通透，忽然就福至心靈，轉頭看向馬小軍，問：“所以呢？你想怎麽解決？”
馬小軍心說總算到了重頭戲了，重新坐正了些，對林沫然道：“很簡單啊，小李外形陽剛，鐘廿那個角色更適合他，遂於的話……你來。”
《遂於傳》第一部的劇本他們設定為雙男主戲，鐘廿就是另一位主角。
之前定下來的是李筱楠演遂於，鐘廿另外定了好幾個演員但最後都還沒能拍板，為了不耽誤進度，現在開拍的先是遂於的戲份。
誰知這還不到兩天幺蛾子就來了。
圖窮匕見，終於聽到馬小軍最後打算的林沫然後知後覺今天這出戲是專門沖著他來的。
“故意的吧你們？”他問：“尤其是你，小李，就你這演技還能演不好遂於？不演遂於演鐘廿？你腦子被馬小軍忽悠瘸了吧？”
鐘廿只能演這一季，遂於演好了可是能演三季的。
李筱楠哭喪著臉道：“不是忽悠，是被罵傻了，再這麽罵下去我估計戲沒演完就得先自閉了。而且我自己也很清楚自己的短板和定位，確實是鐘廿更適合我，野心誰都有，但角色能不能駕馭不是光有野心就行的。實話不怕告訴小林總，我們已經拍了幾場鐘廿的戲了，我自己和馬導都開心了不少……”
林沫然都要被氣笑了，道：“那你剛剛哭那麽慘？”
李筱楠一聽臉又哭喪上了，看了眼馬小軍道：“因為馬導說了，如果這次不能說動小林總出演遂於，就還讓我接著回去演遂於。我、我真的不想再挨罵了。”
說著，他眼淚又要出來了，這得是遭了多大的委屈！
一旁牛建和一臉同情地去拍李筱楠的肩膀，似乎是對他在片場受到的非人遭遇深有感觸。
林沫然：“……”
他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最後道：“沒完沒了了是吧？”
離開方家後，他先是為了不把《遂於傳》轉出去只能去賺生活費，接著又要去搞定馬小軍，然後老老實實去拉投資，再跑到國外聯系特效團隊。
現在，又讓他演戲。
“不演。”他往後一靠，翹起了二郎腿表明自己的態度。
馬小軍也挺從容的，道：“沒事兒，不演就不演吧，那就只能小李繼續受點兒苦。”
李筱楠臉都白了。
馬小軍接著又對施遂道：“施總，讓您看笑話了，您投資的三個億我們一定努力把每一分錢都花在刀刃上，盡最大的能力把作品完成好。但您也看見了，小林總他這人性子有些懶散，所以我們肯定沒辦法把各方面做到盡善盡美，還請您多多體諒。”
一直不發表意見的施遂這會兒直接開口：“沒事。”
頓了一下，他又補充了一句：“高興就好。”
這話直接讓在場幾人楞住。
啥叫“高興就好？”
三個億哎，不是三百塊。
這就是身價千萬億總裁的日常嗎？
可是還是不對啊，堂堂大總裁，怎麽會出現在他們這個小破工作室的？
而且他們總感覺施總的這句話是省略了主語的，原話應該是“你高興就好”，或者是“你們高興就好”。
“你們”的話倒還好理解，就指他們《遂於傳》全體唄，但為什麽他們高興就好呢？他們有沒有拯救過地球。
而要是“你”的話，又是指的誰呢？
在場幾人腦子裏各種各樣的兒念頭轉過，有覺得哪裏不太對勁兒的，也有覺得這應該是施總在說反話的。
馬小軍則是繼續審視了一下施遂看向林沫然的神情。
只有林沫然反應最大，他看了施遂幾秒，“嘖”了一聲放下二郎腿重新坐直身體，又沈思一會兒問馬小軍：“你找我幹嘛，我也不會演戲啊！”
馬小軍：“你會，我看了《孤城》的廢片，你演戲水平絕對是這個。”
他邊說邊給了林沫然一個大拇指，接著道：“難怪當初王霖會一眼選上你。”
林沫然楞了下。
《孤城》就是在拍攝過程中發生意外，摩托車撞到方敘的那部戲。
對於隔世重生的林沫然來說，時間相對有些久遠，他都快要不記得自己當初被意外選中，為了圖新鮮穿上戲服飾演另外一個人物時的心境和細節了。
雖然半途而廢，但不可否認，他的確是演過戲的。
而且居然還有保留的廢片。
他忍不住好奇道：“你在哪兒看到的？給我也看看唄！”
他還挺想看看自己當初演戲的樣子呢！
馬小軍立刻道：“行啊，那你先答應演遂於。”
林沫然下意識就去找施遂告狀：“你看，這人敲竹杠。”
施遂沒什麽情緒的視線淡漠地掃過馬小軍的臉，開口道：“出個價吧！”
馬小軍：“……”
林沫然：“……”
什麽出價？出什麽價？
一旁婁肖宇助理之魂熊熊燃燒，直接對著馬小軍道：“馬導，我們施總想要買下林少出演過的《孤城》的舊片，您如果可以做主的話直接出個價，如果不能，請向原片主人轉達一下我們施總的意思，價錢都好商量。”
在場眾人：“……”
吃瓜三人組再次石化，雙目圓睜下巴下墜。
還是只有林沫然反應與旁人不同，他努力清了清嗓子，伸手拍了拍施遂的手臂，示意他低調一些。
雖然他們已經擁抱過了，但……
但什麽林沫然也沒想好，就是覺得臉頰有些發燙，第一次覺得他這間小破工作室空間是真的過於狹小，空氣都不怎麽流通了，莫名有些悶熱，看來真該換個大一些的地方了。
一旁馬小軍也終於反應過來，這次他幾乎已經不需要再過多觀察就能確認什麽了。
他也跟著清了清嗓子，一臉諂媚地對著施遂笑著說道：“施總太客氣了，小林從前參演的那個舊片底片確實不在我手裏，而是在我朋友王霖導演手裏，他當初真的很看好小林，可惜因為一些原因沒能將那部戲按照他的意思由小林來完成，現在說起來也很是遺憾。至於底片，回頭我問問他，應該不用什麽錢的，直接送給施總也是可以的。”
林沫然：“……”
怎麽就送給施遂了，他才是那底片的當事人不是嘛！
但他也沒有當場發出質疑，畢竟這會兒臉還熱著呢，不好再暴露更多。
這邊婁助理遞上了自己的聯系方式，讓馬小軍到時候直接和他聯系就好。
這邊馬小軍麻溜地接了，小心收好，這才又問林沫然：“那你到底要不要接遂於的戲？你要是不接我們只能湊合著拍，到時候施總的三個億……”
林沫然還真沒辦法隨便這三個億怎麽著，畢竟施遂為什麽會讓手下投這三個億，他心裏多少有數。
如果到時候真的因為他這消極態度賠錢的話，他會覺得內心不安的。
“你還真是早就算計好了？”林沫然瞅著馬小軍道。
“沒有，”馬小軍立刻否認，又道：“只是在直播裏看見你救人的那個瞬間，忽然就有了你才是最適合的遂於的感覺，太穩了你知道嗎？”
林沫然“切”了一聲，表示才不會相信這家夥的胡說八道煽動人心。
“總得讓我考慮一下吧？”最後他道。
馬小軍又提醒道：“你最好快點兒，耽誤一天都是在燃燒施總的三個億。”
施遂淡淡地朝著婁肖宇的方向轉了下頭。
黃金助理婁肖宇立刻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
“陳總，《遂於傳》的項目再追加兩個億的投資。”
掛完電話之後，婁助理微笑著對林沫然道：“林少，不急，你可以多考慮幾天。”
林沫然：“……”
他擡手捂住了和熟透的大蝦一個顏色的臉頰。
而旁邊的馬小軍則樂開了花，沖著施遂和婁肖宇馬屁成串成串輸出。
一旁的牛建和和李筱楠繼續一個“眼睛瞪得像銅鈴”，一個“下巴快要砸到地板”。
還好這時電話鈴聲拯救了林沫然。
他借口接電話連忙逃離了這個讓人心跳加速呼吸有些困難的悶熱空間，跑到工作室門外接電話去了。
因為沒看來電顯示，一直等到聽筒裏傳出了養父林嵩的聲音他才一下子回過神來。
“爸？”
“是我，你現在忙嗎？”那頭的林嵩問道。
林沫然道：“不忙，怎麽了？”
自從他離開林家來到項城之後，前兩年林父還會偶爾發短信過來詢問他的狀況，在得不到幾條回覆之後也慢慢沒了動靜。
上次林家一家三口因為方敘的病來過之後就再也沒有聯系，今天突然打來電話一定有事。
“爸爸聽你妹妹說，現在網上都在討論，說你是方家的養子，這是怎麽回事兒？他們、他們一直不認你嗎？”
林沫然也是微微一楞，網上的討論？現在嗎？
不過楞過之後他也不怎麽在意，只是道：“對啊，他們怕公開了我的身份後會對方敘有影響。”
那頭林嵩的呼吸瞬間有些沈重，像是為他感到氣憤和心疼：“你怎麽不早點兒告訴爸爸？”
林沫然沈默了幾秒，道：“告訴了能怎麽樣呢？”
告訴了林嵩，就能他們之間沒有半點兒血緣關系的事實嗎？
告訴了就能改變當初宋婉芝冰冷地讓他離開留香鎮，林嵩也持同樣意見的事實嗎？
那邊林嵩也沈默了半天，隨即開口，語氣裏有些痛苦道：“我知道你當初怨我，可我想著，也許你不適合留在這裏，去方家尋別的出路也好，畢竟那裏是大城市，機會多……你現在實話告訴爸爸，你在方家這幾年到底過得好不好？”
林沫然失笑。
連親生子的身份都不被承認，現在林嵩是期望著從他嘴裏說出“過得很好”這四個字嗎？
他笑完又無奈地嘆了口氣，道：“這些已經不重要了，路是你們幫我選的，也是我自己選的，以前可能委屈過，現在都已經看開了。”
反正他該償的也償了，該還都還了，剩下的人生，都屬於他自己的人生。
林嵩那邊又是一陣長長的沈默，接著，他努力地吸了口氣，平覆胸口的酸澀，把話題轉了個方向。
“我還看見你救人的視頻了，你怎麽那麽魯莽？那位夫人明確表示了拒絕，你不應該再下針，你忘了祖訓了是嗎？”
林父的語氣嚴厲了起來，繼續道：“還有，你沒有行醫資格證怎麽敢下手的？如果當時有任何差池你的麻煩就大了。”
“我有證。”林沫然道。
接著頓了一下，然後又道：“當時沖動了，以後會記住的。”
林家祖訓之一：親屬否之診治勿行，病者醒之求救可施。
也就是昏迷的患者親屬不讓救的不可強行施救，除非親屬同意，或者病者自己清醒求醫。
林沫然已經不是林家的子孫，其實可以不用遵從這樣的祖訓，但他知道林嵩打電話過來訓斥他是好意。
那邊林嵩卻很是驚訝：“什麽？你、有證？什麽時候考到的？”
林沫然沈默了幾秒，還是說道：“離開前。”
總是被罵沒有責任心，於是他努力克服困難，承擔他該承擔的責任。
只是考到的證書還來不及被拿出來證明他的態度，打包好的行李就被甩到了他的跟前。
他如今還清楚地記得宋婉芝冰冷的表情和語氣，她說：“既然你不喜歡這裏，那就去城裏做你的富家少爺吧！”
“沫然……”電話那頭的林嵩哽咽到話都要說不出來，又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問：“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林沫然無比釋然，回答道：“這樣不是挺好的嗎？我性子跳脫行事沖動，註定沒辦法成為像爸爸那樣的醫者，如果留在家裏早晚會惹大禍。”
這些都是宋婉芝曾經對他的評價，或許帶著偏見，但也不是憑空指摘，小時候的他確實不服管教，頑劣異常。
之所以今天說出來，除了林嵩問起來，還因為他想借著這個機會說出來。
他小時候頑劣不假，但也一直有努力為了那個家做過很多——照顧自己、照顧妹妹、給忙碌的父母和醫館的叔叔阿姨們做飯、收拾藥材、幫著煎藥、收拾亂七八糟的家。
還咬牙克服一切困難，努力考到了證書。
他並不是宋婉芝每天罵的那樣：亂七八糟、不服管教，是個不負責任的壞小子。
掛斷了電話，轉身看見站在那裏的施遂。
林沫然眨去眼睛裏的霧氣，笑著對施遂道：“我厲害吧？我有考到中醫資格證！以前她說過我這樣的德行，是一輩子都考不到的。”
施遂走近，看著他還沒有把哀傷全部隱藏起來的眼睛，試著用自己的語言安慰他。
他說：“她不配。”
林沫然：“嗯？”
施遂：“她不配做你的母親。”
不要為她難過，她不值得。
林沫然笑著，剛剛眨去的霧氣瞬間聚集化成了泉水。
他連忙轉身，背對著施遂飛快地抹去這突然就委屈起來的眼淚。
平覆了幾秒鐘心情他才重新轉身，問施遂：“你要走了？不再多呆一會兒？”
離得稍微有幾步距離的婁助理這才上前告知：“公司有些事務需要施總回去處理。”
林沫然點點頭，評價：“大忙人。”
接著他朝工作室裏面大聲說：“我也走了，你們今天的戲演得不錯，等我回去好好考慮考慮。”
早就等著林沫然跟施總說完悄悄話然後再出來送行的其他幾人這會兒一溜煙兒出來。
馬小軍：“一定抓緊時間考慮啊！”
林沫然恨不得上去捂他的嘴，還匆匆看了施遂一眼，生怕他又給婁助理來個眼色，然後婁助理又是一個電話過去他們這個《遂於》傳的投資追加到十個億，到時候怕是把他們全員賣了也賺不回這個錢了。
還好這會兒施總沒有大手一揮。
牛建和和李筱楠也滿臉殷勤地為施總和婁助理送行，那卑微諂媚的態度簡直沒眼看。
牛建和還在旁邊一直給林沫然使眼色，那眼色明顯在問：夥計你怎麽回事兒？好好地居然和施老板勾搭上了！
等等，他忽然想到之前林沫然在看到施遂照片的時候說他認識施遂，難道這個“認識”竟然不是單方面的，而是真的認識？
林沫然才懶得搭理牛建和快要抽筋的眉眼，直接朝著幾人揮揮手，跟施遂一起下樓走人了。
婁助理在旁問：“林少接下來要去哪兒嗎？”
林沫然：“啊？不去哪兒了。”
他還以為婁肖宇要開車捎著他，忙又道：“我有開車來，就是你們老板上次托你給我送過來的那輛。”
婁肖宇道：“我的意思是，林少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施氏大廈參觀一下？有來有往嘛！”
他之所以敢在林沫然的事情上自作主張，那是因為他完全了解了林沫然在他家總裁心中的份量。
而且，兩人剛剛都抱過了，再加上剛剛那驚心的車禍，他鬥膽猜測他家總裁這會兒恨不得把林少裝進口袋裏隨身帶著才能放心。
要不然也不會明知道公司還有事務等著要處理，總裁還是直接答應去林少的工作室去坐上一坐了。
林沫然也終於聽出了婁助理話裏的意思。
現在他可以確定，這位聰明的助理應該早就知道施遂的心意了，甚至比上一世死去的自己知道得還早。
就算不確定，至少也是猜得到的。
而現在，婁助理已經百分百能確定施遂對自己的心意，畢竟親眼看見他倆相擁了。
想到那個擁抱，林沫然的小心臟又開始一陣陣的悸動。
但要是就這樣跟著施遂去了施氏大廈……
會不會進展太快了？
他們都還沒有正式跟自己表白心意，他們也還沒有拉過手，更沒有親過小嘴嘴……
林沫然趕忙拉回了自己腦子裏的信馬由韁，婉拒道：“下次吧，你們公司是談公務的地方，我也沒有公務要談，去了也是傻傻地待著，等下次我有事兒找你家總裁的時候再去。”
他想表達的意思明明很正經，不知道為什麽腦子裏卻蹦出來很多看過的小說中，兩個主人公在辦公室play的畫面。
林沫然：……
他發誓他以前不是這樣的，都是被施遂那次那個捆綁系的顏色小視頻所影響，他現在每天睡前不看點什麽就心裏癢癢的。
都怪施遂這個看起來很正經，私底下很變態的家夥。
如果他們在一起了……
我去！
林沫然都快受不了自己這個因為被施遂抱了就朝著某個方向狂奔的腦子，他要暫時離施遂遠一點冷靜一下才行。
努力維持著風度和婁助理還有施遂道了再見，林沫然過了馬路往自己停車的地方走去，剛過馬路一轉頭，就看見施遂還站在原地看著自己。
見他回頭，施遂朝著他舉了舉手裏的手機。
林沫然聽見自己裝在兜裏的手機響了一聲，掏出來一看，見置頂的施遂給他發了一條消息，內容簡單，卻飽含情意和擔憂。
“路上小心，註意安全。”
林沫然擡頭看了馬路對面的那人，心頭忽然就湧起了一股悸動之外的溫暖和甜蜜。
他低頭打字，發送。
“我向你發誓，我一定會。”
會註意安全，會用盡全力保護好自己，也保護好那個沈悶的、不會表達自己心意、但卻在他死後瘋狂跟著死去的傻瓜。
等到林沫然開了那輛施遂送的車子駛離路口很長一段距離時，還能從後視鏡看見施遂站在那裏目送著自己安全駛離的身影。
林沫然忽然就有些後悔沒有答應婁助理的提議——跟著施遂去施氏大廈，參觀大廈的豪奢氣派，看著施遂忙碌、冷靜地做出一些別人想不出的決策、帶領著很多很多人，賺很多很多錢、然後在他的辦公室裏，接受他再一次熱烈的擁抱。
…
直到車子消失在路口再也看不見，婁肖宇才小聲提醒施遂該趕回去處理公務了。
上車後他才拿出手機，對總裁匯報了現在網上關於林沫然的那條熱搜詞條。
標題為：【關於林沫然的二三事——818當紅炸子雞林沫然與方家的前塵舊事。】
裏面爆料了林沫然的出身，雖然沒有給出具體地名，但也給了大概的情況，說是某貧困小鄉鎮。
然後又寫明了哪一年林沫然多大的時候來到了項城，以養子的身份寄住在方家，也就是方敘的父母，本市富戶方天河和伍蕓家。
期間，林沫然和方敘同吃同住，同上一所一年學費六位數的私立貴族學校，接受精英教育。
但最後卻只考上了一個普通的一本院校，據說學的還是沒什麽用處的文科，今年才馬馬虎虎畢業。
接著，林沫然在一場家宴中攀上了《地球人聯盟》的制片人之一詹姆斯，從此開啟了爆紅之路。
這篇文章通篇看起來是中立的立場來敘述這些事，但字裏行間卻給人一種“林沫然白眼狼”的活脫脫既視感。
婁助理在旁請示：“要處理嗎？”
施遂搖頭。
挺好的，現在鬧得越大，將來某些人的臉會越疼。
對於這樣的爆料，坐立不安不會是林沫然，只會是某些人。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